第114章 她终究要回到自己的身边(2/2)
渊帝还在批阅奏折,闻言笔下一顿。
从烛火下抬起头,两颊早已霜白,满头银发丛生,脸上沟壑深深,眉眼吃力的皱着,老态愈显,散发着浓浓的暮气,早已没有一位君王的威仪气势。
老内官这才又重复了一遍。
渊帝放下朱笔,从繁重的政事中抽出身来,脸上的面色瞧着好了些,冷哼一声,声音迟缓着骂道:“朕亲封的骠骑大将军,竟会让一小贼伤的这么重!看他再入宫请安时,朕怎么骂他!这么些年的战功累累,难不成都历练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成?”
虽是骂他,但却透着亲人间才有的亲近。
老内官笑呵呵道:“陛下明明担心的吃不下也睡不好,如今人没事了,怎样都骂得。”
渊帝横了他一眼,指着他骂了句:“老东西!”
内官笑着躬身,笑着应道:“老奴也怎么样都骂得。”
渊帝又气又笑,想起耶律肃的事情,也无心再批阅奏折。
扶着老内官的手站起身来,在殿前缓缓踱步,舒缓久坐而僵硬的躯体,白日里挺拔的背影,此时微微岣嵝着,不再掩饰他的疲倦、老态。
踱了两回,在内官递来暖手炉时,忽然开口问道:“行刺者至今还没有捉到吗?”
老内官弓着身回道:“回陛下,南城营、将军府的府兵已出动大半,但仍未捉到人,仿佛像在人间蒸发了似的。”
人间蒸发?
京城严防死守。
将军府更可以说是铁桶一个。
可近三个月来,将军府先是被人纵火、再是刺杀,皆是连个人影都捉不到。
未免……
也太过巧合了。
渊帝闻言,眉心不自觉的皱起,眼底的神色变化:“会不会他将人藏了起来?”
老内官轻轻哎哟了声,脸上的皱纹聚起,像是菊花似的皱成一团:“那贼人可是要将军的命啊,将军那性子不打死人已经算是很好了,为何还要将人藏起来?”
“从前的耶律肃不会。”渊帝的手在炉子上摩挲着,眼底冷色迸现:“但自从那女子出现后,他做了多少荒唐事?”
内官疑惑问道:“不是说那夏氏已经死于柴房那场大火里了么?”
渊帝充耳未闻,只是依照着自己的猜忌下达命令:“你去命刑部协助耶律肃彻查此事,有任何进展都需巨无事细的回禀给朕。”
内官忙不迭应下。
渊帝眯起眼,他倒是要看看,究竟是耶律肃在弄鬼,还是有人要毁了南延的的这把利剑!
可在内官退下不久后,渊帝忽然面色一变,拿出帕子捂住嘴巴,闷声连咳了好几声。
咳的几乎要将肺腑一起咳出来似的。
本就不太健康的面色看着蒙上一层灰青。
拿下帕子时,赫然看见上面的一团鲜红之色。
口腔中的血腥味更是提醒着他——
时日无多了。
南延的江山——
他快要坐不久了。
想到这些,他拖着疲乏的身子,缓缓朝着寝殿走去。
偌大、空荡荡的殿阁之中,渊帝瘦弱佝嵝的背影,竟是显得那般渺小、可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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商队朝着目的地有条不紊的前行。
赶路的日子无比枯燥。
即便春暖花开后,官道两旁的景色好看了许多,但看久了也容易生腻。
混在其中的夏宁每日却过得格外充实。
最初,她只是缠着商老大认识药材,等到统统认识后,又开始询问如何用这药材,什么人该用这个药材,如何才能的出处要用这个药材,量该如何把控,这个药材又与其他的什么还要药材搭配,又与什么药材相冲。
随着她问的愈多,商老大不大愿意继续教她。
毕竟南延的规矩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他。
可夏宁实在学的认真,也问的认真,自己还攒了本小册子,备了便携的小毛笔、小墨囊袋,随时随地将新学到的内容一一记录誊写下来。
商老大从未教过这么认真的人。
加上夏宁早已摸清楚他的软肋,柔着嗓音撒娇似的多叫两声大哥,商老大疼爱早逝的妹子,一心软,就什么都教了。
除了学习药材知识,夏宁还跟着商老大学习武术。
商队行走江湖,难免会碰到些匪徒,不得不会些防身的功夫,才能保住货物不被人掠夺。
南境靠近东罗,风气不同于京城的文秀,显得有些粗犷。
商老大的车队一共把人,个个都随身佩戴长刀。
无人使长剑。
夏宁学的杂,也是什么都愿意学,就跟着商老大学刀,学近身的拳脚功夫,她悟性高,加上不怕吃苦,日子久了也学出些门道,商老大身为师傅也倍感骄傲。
除此之外,她还学会了骑马。
手掌被勒出了水泡,两腿内侧被磨的破了皮,她一声不吭。
就是从马背上摔下来,连一滴眼泪都没掉。
晚上在马车里躺了一夜,第二天依旧翻身上马。
这份坚韧,甚至比男儿还要刚强的狠劲,让商老大不禁心疼夏宁几分,打从心底她看成妹子看待。
商队里的人,也逐渐接纳了夏宁。
商队到了茶州后,并未继续赶路,而是去了茶州当地的一家药材铺子交从京城带来的药材。
这家药材铺在茶州有三家分铺,还请了几位郎中坐诊,在茶州颇有几分名气。
商老大与药材铺的武老板相熟,因三家分铺离得远,他每次都会亲自将药材一一送去,这就不免在茶州耽搁上三五天的行程,也恰好让兄弟们休息几日,补充干粮等物。
商老大忙着送药,众人忙着补充干粮,竟没有一人喊累。
夏宁从未这么长时间赶路,累的她歇着足足躺了三日,吃食都是别人送到门口的。
到了第四日,商老大送药回来,夏宁才彻底恢复了精气神。
商老大心疼她,也知道她想要接触新的药材,便带着她在武老板的铺子里买了些茶州特产的药材,一一告知作用、禁忌等。
夏宁听得认真,连有人靠近都不晓得。
直到武老板不悦的声音响起:“商老板,咱们这行素来有祖宗传下来的规矩,医术药理传男不传女。商老板要坏自家的规矩我管不着,但我武家的规矩绝不允许被人坏了!”
来人声音粗厚、不匀。
中气也不甚太足。
夏宁抬头看去,见到了这位武老板。
腆着将军肚,腰宽如桶,满脸肥肉,油腻难堪。
唯一吸引人的,无非是他脖子上的金链子、手上戴着的金戒指、玉扳指。
商老大自知理亏,将铺开的药材收了起来,拱着手致歉:“不慎破了武老板的规矩,商某在此给您赔礼了,还望武老板莫怪。”
说罢,扭头低声呵斥夏宁:“还不去后院喂马去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