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8章 剖心（2/2）
曲曼瑜抬手正欲敲开房门，房间内的对话却传入了她的耳朵里，让她的动作停滞在半空中。
“老曲，你说女儿订婚的时候我应该穿哪件？”不难听出文亚丽的声音中带着欣喜。
“随便穿穿就行了，女儿订婚又不是咱们订婚，穿什么有那么重要吗，你已经拉着我问了一上午了，咱能消停会儿吗？”相比之下，曲光辉的声音中带着无奈和疲惫。
站在房门外的曲曼瑜不由得勾起嘴角，看到自己能有个好归宿，最高兴的人应该就是他们了吧。
“你这叫什么话，怎么能随便穿穿呢，你不知道陈康家那边是什么情况啊，咱们这一随便，我丢人倒是无所谓，要是曼瑜被人看轻了怎么办。”
“你还能想到这一层呢？”曲光辉问道。
“那当然，有关女儿的事我脑子清楚着呢。”文亚丽对着镜子摆弄着裙角，越看越不满意，将裙子往床上一扔，叹了口气说道，“不行，这些都太差了，正好花店这段时间挣钱了，过会儿去一趟商场看看，买几件高档点儿的衣服，有钱人不是都流行什么手工定制吗，我也给你定一套。”
“你别给我整那个，我穿惯了粗衣布衫，你让我穿那种高档货我还穿不惯呢，你把自己捯饬好就行，别把钱浪费在我身上。”曲光辉不赞同的说道。
“看你那德行。”文亚丽不满道。
“对了，说到花店，我正好有事想跟你商量一下。”曲光辉面色突然凝重，沉着声音道，“亚丽，那个花店，把它关了吧，钥匙还给陈康。”
“什么？”文亚丽猛地回头，曲光辉的话让她很是疑惑，“什么叫还给陈康，那店不是他朋友的吗？我们签了合同，租金也交了…”
文亚丽越说声音越小，显然她也意识到了，以她交的那点租金，怎么可能在这寸土寸金的城市租下一个那样的店面呢，这其中，又有多少陈康的手笔在，所谓的朋友，应该也是陈康找来让她安心的。
经过曲光辉的提醒，文亚丽恍然大悟，她看了看这装潢精致的房间，说道，“那我们现在住的房子，应该也是陈康的吧。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？”
曲光辉点点头，“猜到了。”
文亚丽长叹一口气，“这孩子，为了咱们曼瑜，真是费尽了心思，又送房子又送店的，还得找个合适的理由来让我接受。”
“在我们眼里，陈康做了很多，但可能在他们看来，这些都算不了什么吧。这就是差距啊，犹如鸿沟一般的差距，倾几代之力都难以跨越。”曲光辉的声音中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，从小县城到大都市，他们体会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，更清楚的感受到了曲曼瑜和陈康之间的距离有多远。
“我懂你的意思了，等这批花卖完，我就把店关了，连同这房子，一起还给陈康。”纵然心中有不舍，但文亚丽还是做出了这个决定。
文亚丽对那个店的付出曲光辉都看在眼里，她每天风雨无阻的去看顾那些花草，几乎是将整个身心都扑了上去，那段时间里，她不仅脸上笑容越来越多，而且身体也随着心情的变好健康了不少，其实曲光辉很早之前就想过让文亚丽把店还给陈康了，就是因为看到了她的变化，所以才一直按捺不说。
“是不是舍不得了。”曲光辉将文亚丽拉到床边坐下。
“你说呢，一年多了，我花了多少心思你又不是没看到，说关就关，肯定不舍得，你知道有多少客户喜欢我的花吗，他们说，我养出来的花是最美，最有生命力的。我告诉他们，那是他们没有见过我的女儿，那才是我养的最好的那一朵花。”文亚丽说着说着眼睛便忍不住红了起来，“曼瑜，是我用一生的时间浇灌的，最美的花。”
曲光辉叹了口气，让文亚丽靠在了自己肩上，“我知道你难过，但是为了女儿，我们必须得做出这个决定，绝不能给别人留下话柄说我们用女儿去攀附陈家，他们两个都是好孩子，我们不能成为他们的拖累，对不对。等以后有机会了，咱们自己盘个店，你养花，我负责浇水，等到了晚上，咱们就去外面散散步，闲下来了，我就带着你去爬山，听水，赏景。”曲光辉安抚的拍了拍她，细致的描绘着他们的以后，让文亚丽不自觉的心生憧憬。
“其他都挺好，开店还是算了吧，几年的租金，够把咱一辈子的积蓄都搭在这儿了，要是家里还差不多。”这地段的租金贵的令人咋舌，文亚丽压根没指望这店还有再开起来的一天。
她话音刚落，两人无端的都陷入了沉默之中，饶是已经在这儿住了许久，可在他们心里，能被称之为家的，始终只有那个充满了烟火气的小县城，偌大一个城市，却没能让他们有丝毫的归属感。
许久之后，文亚丽才哽咽着说道，“光辉，我想回咱家了。”
她的声音已然带了泪腔，“你说陈康怎么就是这么个家世背景呢，他要是平凡一点该多好，他和曼瑜两个人就能普普通通的过自己的小日子，没有顾虑，没有压力，哪像现在，陈康忙的连陪曼瑜的时间都快没了。光辉，说实话，我这心里总是觉得不踏实，自从来了这以后，我就没有一刻是轻松的，之前他们分手那段时间，我就想着，就这样也挺好的，原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，硬凑一块能好过吗。更何况陈康的父母此前那么反对他们，虽然现在是同意了，但要是曼瑜嫁过去受委屈了，我们做父母的，连为她出头都做不到。”
文亚丽越说越难过，呜咽的声音在房内回响，更深深的刺痛了站在门外的曲曼瑜，此时的她无声落泪，文亚丽的话像是一根根钉子，穿透了曲曼瑜的胸膛牢牢的钉在了她的心上，她从来都不知道，原来在父母心中，竟也是不赞成他们在一起的，可笑，她居然从来没有猜透过他们的想法，任由他们说什么便信什么，傻傻的将他们接了过来，为他们安排好一切，做着自以为是为他们好的决定，她这个做女儿的，无论何时，从来都没有称职过。
“等曼瑜订完婚了，咱们就回家，出来这么久，也是时候该回去看看了。”曲光辉作为男人，情绪没有像文亚丽那样外露，但对于他这种传统了一辈子的人而言，故土如根的信仰早已深深扎根于心，只是对于女儿的爱让他选择将这份感情藏在了心底。
文亚丽点点头，“我早就想回去了，不管什么大城市，在我心里，都不如那个小县城来得舒服自在，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回去几次。”
“行了，这些话以后少说，曼瑜要是知道咱们是为了迁就他才来的，心里该多难受。快擦擦眼泪吧，曼瑜应该快回来了，别让她看出来了。”曲光辉说道。
文亚丽点点头，起身去了卫生间整理面容。
门外的曲曼瑜听到房内走动的声音，慌乱的跑出了卧室的范围，将门轻轻关上之后离开了屋子。
曲曼瑜在楼道里站了许久，文亚丽的话一直在她心头盘旋，挥之不去，她掏出手机下意识的想给陈康打电话寻求安慰，可是想到现在是工作时间，便又将手机放下了。
此时此刻，空荡的楼道一如空荡的心头，她竟无一人可以诉说心头的愁绪。
…
文亚丽刚从房间出来，就接到了曲曼瑜的电话，“曼瑜啊，是不是快回来了？”
“妈，我和陈康今天中午不回去吃了，不用等我们，你和我爸先吃吧。”曲曼瑜说道。
文亚丽虽然有些奇怪曲曼瑜临近饭点儿了才突然打电话过来，但并未深想，只问道，“好，那晚上呢，回来吗？”
“晚上应该也不回去，您别管我们了，照顾好自己就行。”曲曼瑜边说着眼泪边随之落下，她还是不够坚强，心有愧疚，没办法在听到那样一番对话之后坦然的面对父母，若是现在出现在他们面前，他们一定能够察觉出不对劲来，此刻能在电话中保持声音稳定已经是尽曲曼瑜最大的努力了。
“曼瑜啊，你和陈康两个人别老在外面吃，有空就回来，反正我和你爸也没什么事，每天按时按点的做好饭，就等着你们回来吃。”
“嗯…”
曲曼瑜此刻泪如决堤，她用力捂住了嘴才能保证哭腔不被泄露，“妈，我还有事，先挂了。”
“诶，这孩子。”文亚丽还想再说些什么，屏幕就已经变成了灰色，只能摇摇头收起了手机。
昏暗的楼道中，曲曼瑜瘦弱的身躯颤抖着，挂断电话后的她失去了最后的力气，慢慢滑坐到了地上，一墙之隔，怕文亚丽听到她甚至不敢哭出声来，只能咬着牙将泪意堵在喉间，像只无助的小兽呜咽着……